8月18日，一则#老人被狗绳绊倒摔地后身亡#的视频新闻引起了网友们的热议，登上各大热搜。视频中的遛狗女孩引起公众的广泛谴责，监控显示，她在看到老人倒地昏迷后，转身迅速逃离现场。
而最新报道里，老人家属表示将不追究女孩责任，这再度引发网友们的激烈讨论。有人认为应当给熊孩子一个教训，让其监护人承担赔偿责任；还有人认为应当尊重死者家属决定，旁人不应过多评价。
其实大家的争论焦点正是在于法律责任问题。实际遇到这类问题，需要从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两个角度去分析。
汉堡老师将从法律角度解读本案，转化以案例分析题的形式，带大家回顾案件牵涉的法律知识点，学习类似案件的分析思路。
事件情况还原
狗主人将狗只栓养在门口，罗某（12岁，女）趁其不注意时牵狗出去玩。由于女孩力气小、狗体积大等原因，大狗追小狗时挣脱约束绳，撞到老人（88岁，女），致其倒地昏迷。
女孩看到这一幕后，匆匆离开现场。经查，老人被送医后，经抢救无效死亡。
本案刑事责任分析
先说结论：从刑事责任上看，这是一次意外事件，无人担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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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主人无罪
判断一个行为是否构成犯罪，需要用到二阶层体系。二阶层体系分为客观阶层和主观阶层两部分。
具体而言：
客观阶层：客观构成要件+客观阻却事由
主观阶层：主观构成要件+主观阻却事事由
我们先判断客观阶层再判断主观阶层。
只有符合客观阶层的条件（符合客观构成要件+不存在客观阻却事由）并且符合主观阶层条件（符合主观构成要件+不存在主观阻却事由）的行为，才是犯罪。
本案中，即便认为狗主人符合客观阶层条件，其也不会满足犯罪主观阶层条件，因为狗主人没有过错。具体分析如下：
1、狗主人没有故意
故意
故意指明知行为可能或必然造成危害后果，却依然积极追求或放任该结果的发生。
狗主人把狗拴在门口，事先没有预料到这个行为可能造成他人死亡。
2、狗主人没有过失
过失
过失指知道自己行为可能导致危害后果，因为过于自信而仍然为之，造成危害后果，或本应预见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导致危害后果，却没有预见到，从而造成危害后果。前者是过于自信的过失，后者属于疏忽大意的过失。显然，狗主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导致后果，因此不是过于自信的过失。同时，这也不是疏忽大意的过失，而是一次意外事件。
疏忽大意过失与意外事件
疏忽大意过失和意外事件虽然都属于没有预见到可能发生危害结果，但其二者区别是，疏忽大意过失是“应当预见，而没有预见”，意外事件则是“不能预见、无法预见”。
是不是应当预见要采用一般正常人的视角去评析。一般正常人把狗拴在家，是不能预见这样可能导致他人死亡的。因此狗主人的主观方面只能是意外事件，没有过错。
2
遛狗女孩无罪
遛狗女孩仅12周岁，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，存在主观阻却事由，不符合主观阶层条件，不可能构成犯罪。
但仅仅想到这里，就此作罢，恐怕会显得我们法考人想象力不足，缺乏探索精神。
因此我们做个假设，假设遛狗女子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，这种情况下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？需要分为两部分来分析：
1、狗绳绊倒老人之时及之前
狗绳绊倒老人致其最终死亡，这无疑源于遛狗女子一系列行为“擅自牵他人狗出去+没能拉住狗绳”。
首先，依然从主观方面着手，遛狗女子的心态并非直接故意、间接故意或过于自信的过失。
那到底是疏忽大意过失还是意外事件？这点原理和认定遛狗女子在主观方面无过错一样，倾向于认定是意外事件，这一点也与官方初步认定的观点一致。
所以，狗撞老人之时及之前，该女子无罪。
2、狗绳绊倒老人之后
老人摔倒后，遛狗女子会产生救助义务。如果该女子能够履行该义务而不履行该义务，则涉及过失致人死亡罪。具体而言：
①如果该女子明知老人伤势较重，不及时救助会死亡，仍然逃跑，则涉及不作为的故意杀人罪。
②如果该女子认为老人虽然一定受伤但不至于死亡，于是逃跑，则涉及不作为的过失致人死亡罪。
但要特别注意一点：
不作为犯罪
要想成立不作为犯罪，需要同时具备“应为、能为、不为”三个条件。其中能为，不仅要求行为人有作为能力，还要求结果具有回避可能性。
因此，如果事后查明，无论当时遛狗女子医院，老人必死无疑，那么该女子依然无罪。
本案民事责任分析
《民法典》相关核心法条
第一千二百四十五条
饲养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，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;但是，能够证明损害是因被侵权人故意或者重大过失造成的，可以不承担或者减轻责任。
第一千二百五十条
因第三人的过错致使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，被侵权人可以向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请求赔偿，也可以向第三人请求赔偿。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赔偿后，有权向第三人追偿。
第一千一百八十八条
无民事行为能力人、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，由监护人承担侵权责任。监护人尽到监护职责的，可以减轻其侵权责任。
有财产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、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，从本人财产中支付赔偿费用；不足部分，由监护人赔偿。
1
狗主人与遛狗女孩的
监护人应按比例承担责任
由于涉事女孩仅12周岁，尚且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，因此其不当行为的责任应由其监护人承担，即便监护人尽到职责也只能减轻责任不能免除责任。
如果遛狗女孩拥有个人财产，如获奖或获得遗产、赠与等，相应的赔偿责任则优先从女孩的财产中支付，不足部分由监护人赔偿。
1、狗主人承担责任
饲养动物致害责任，是无过错责任，也就是说即便狗主人没过错，也要承担责任。
2、狗主人可向遛狗女孩的监护人追偿
因为本案是由于女孩擅自将狗带走引起的，遛狗女孩存在过错。根据《民法》条，狗主人承担责任后可以向遛狗女孩的监护人追偿的。至于追偿比例，要看法院对两人的过错大小如何认定。
狗主人将狗拴在一个他人可以随手牵走狗的地方，多少存在一些过错。而遛狗女孩无疑是更是有过错的，两个人最终责任大小是要按照过错大小来分配的。
3、死者近亲属可请求赔偿
死者近亲属既可以向狗主人请求赔偿，也可以请求向遛狗女孩的监护人请求赔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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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涉及的其他问题
1、关于抗辩事由
虽然饲养动物致害责任是无过错责任，但也不是在任何情况下动物饲养人或管理人都要承担侵权责任，因为“受害人过错”是该责任的抗辩事由。
在本案中，根据现有报道和监控视频，老人应不存在故意或重大过失，因此也就不考虑这一点，但大家在思考类似案例时，要考虑到这一情况。
2、关于过错
细心同学会发现，刑事责任上，我们认定遛狗女孩没有过错，但是在民事责任上，我们却认定她有过错。
这其实并不矛盾。刑法、民法两大部门法对过错的规定在总体概念上，在“质”上都有极大的相似之处，但在“量”上还是有实质性区别的。刑法无疑“门槛”更高。
简单来说，有一点点“不妥”，在民法上可以称之为过错，而刑法上则要求更高。
3、关于遛狗女孩是否是动物管理人
这一点有不同的观点，考试基本不会涉及。
看法条：“饲养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，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”。
动物管理人相当于动物的占有人（直接占有）
饲养人则是动物所有人（直接或间接占有）
若发生动物致害，到底由谁承担责任呢？
分两种情况讨论：
（1）如果动物饲养人同时也是管理人——那么毫无疑问应由此人承担责任
（2）如果动物饲养人和管理人是不同主体
①如果动物是由饲养人交付给管理人，即管理人是动物的合法占有人——管理者承担责任。（例如甲将狗委托乙照顾，然后甲出国，期间动物致害，则由乙来承担责任）
②如果动物由“管理人”非法占有，就有不同观点了。就目前报道来看，本案中的遛狗女孩正是这种情况。
如果坚持非法占有不是管理人的观点，以上分析自然都是没问题的。即便是认为“非法占有”是管理人，那以上分析也未必有问题。
因为这个观点也有条件的——即非法占有人要事实上“控制”“管理”动物，才是管理人。考量因素有诸多，如动物饲养人能直接干预的程度，非法占有人对动物的实质控制力等。
本案中，女孩只是临时牵狗出去玩，所以实际管理控制权还正在狗主人手中，女孩对动物的控制权不足。所以即便顺着这个观点来说，我倾向于认为女孩并不是动物管理人。因此以上分析也就没问题。
（如果女孩是小偷，已经将狗偷走饲养，这种情况就排除了狗主人的支配力，若再发生动物致害事故，则无疑是女孩的全部责任）
4、关于赔偿权利人
老人死亡，没有了民事权利能力，所以赔偿应由其近亲属来主张。
法律依据
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1条：“...本条所称“赔偿权利人”，是指因侵权行为或者其他致害原因直接遭受人身损害的受害人、依法由受害人承担扶养义务的被扶养人以及死亡受害人的近亲属...”
从法考涉及的知识点来分析，其法理依据可以这样认为：
（1）老人死亡，请求赔偿的权利（债权）“本应”归属老人。
（2）但老人既然死亡，债权作为遗产发生继承。所有近亲属对此享有连带债权；
（3）故近亲属有权利向侵权人请求支付死亡赔偿金。实际取得该笔赔偿后，近亲属对此该笔资金共同共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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